2019年6月9日至13日，北京教育学院一行5人赴英国西苏格兰大学、剑桥大学、伦敦大学学院三所大学与从事教师培训的研究者、相关部门负责人和培训者进行了交流，深入学习了英国教师培训的经验，颇受启发。
对话交流是各种教师培训都很强调的方式
英国教师培训内容：围绕标准，各有侧重
英国教师培训的内容是在《教师标准》引领下设计实施的。2012年9月生效的英国《教师标准》指出，教师应在教学方面达到八个关键要求：以较高期待激发鼓励学生；促进学生进步和能力提升；具备良好的学科课程知识；讲授结构良好的课程；根据学生的优势和需要组织教学；准确而有效地使用评估方法；有效管理学生，确保形成一个良好、安全的学习环境；履行更广泛的专业责任。
围绕标准，不同发展阶段的教师培训侧重点有所不同。新教师培训主要聚焦两类知识的学习：一是学科知识；二是教学法知识。其中教学法知识涉及广泛，主要包括专业情意和价值观、关于研究的知识、专业知识、关于学生发展的知识、实操技能等。新教师培训一方面重视通过课例研究、相互听课和研讨等方式，培养新教师的实践经验和技能；另一方面强调理论学习，引领教师通过研究方法及相关文献资料的学习，灵活运用理论知识，促进理论与实践的融合。
常规教师培训主要聚焦三个方面：一是教师对话交流的意识和能力，二是让教师对学生有更高的期待，三是教师领导力。剑桥大学教育学院前院长杰夫·海沃德认为，对学生产生关键影响的是教师，因此其中最重要的是让教师对学生有更高的期待。对孩子不说低期待的话，以较高期待激发、鼓励学生是当前英国教师培训和专业活动最想改变的一点。领导力是教师发展的基石，教师领导的实质是对学习的领导，教师领导力提升有利于促进教师学习。杰夫·海沃德指出，英国从新教师培训开始就把提升领导力作为培训的重要内容，这既与英国教师培训一贯强调教师要成为学习型教师有关，也与《教师标准》中要求教师履行更广泛的专业责任有关。这些责任包括“为学校精神风貌和广阔生活作贡献；与同事建立有效的职业关系，能恰当利用建议和专家支持；有效调配教辅人员；回应同事的建议和反馈，以恰当的专业发展不断改进教学；就学生的成绩和身心健康与家长进行有效沟通”。如果要符合《教师标准》提出的要求，较好承担上述责任，教师必须具有较强的领导力。对话交流是各种教师培训都很强调的要素，它不仅有利于推动教师个体深度学习，使教师之间借助彼此力量更快成长，也有利于通过合作集体建构新知识，更好履行更广泛的专业责任，为学校发展作更多的贡献。可以看出，英国的教师培训既重视教师个人的发展，也强调通过成就个人促进学校的发展；既重视教师当下遇到的问题，分析、改进实践，也强调通过学习研究的知识、提升对话的能力、能恰当利用建议和专家支持等方式，使教师能面向未来、持续发展。
英国教师培训模式和方式：多元合作，多样并举
近年来，英国盛行以中小学校为基地的培训模式，目的是关注中小学实践需求，更好提高培训的针对性和实效性。通过交流，我们发现这种培训模式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英国的基地校培训不完全等同于校本培训。英国教师培训强调以学校为基地，但不都是以教师所在学校为基地。剑桥大学、伦敦大学学院等大学都建有自己的基地校。所以，英国的基地校培训不完全等同于校本培训。在杰夫·海沃德看来，目前一些学校开展的校本培训有一些明显不足：很多学校只是本校教师一起研讨，没有外来专家的参与，这会导致研究缺乏新的学术输入，教师的教研水平容易停留在原有水平，得不到提高。也许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英国几乎所有的教师培训都会强调借助外来专家的力量。
其次，教师培训不是只由基地校负责。基地校培训其实是一个包括大学、中小学、地方教育局等多方以平等伙伴关系进行合作的过程，大家互惠互利、共同发展。英国教师培训特别强调多元合作、校外专家的支持和帮助。为使这种伙伴关系更加多元、开放，伦敦大学学院教育学院马克·哈坦姆透露，英国计划今年出台文件鼓励私人机构参与教师培训。
再次，英国教师培训关注教师实践的理性化水平。具体体现在：一是重视指导教师不断反思实践，提升教师实践的理性品质。二是通过指导教师充分利用文献资料等教学资源解决问题，基于实践做行动研究，促使教师不断把教学类知识与学科知识、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信念价值观与复杂的学生需求联系起来，提高实践的专业化水平。“它是一个实践理论化的过程。”杰夫·海沃德认为，这可以较好地保证教师培训的实效性。
在培训过程中，英国教师培训采用多样化的培训方式。
一是导师制。导师制主要是在资格培训和初任教师培训中实行的一种制度，即学校为每一位教师指派一位经验丰富的教师，为其提供建议和指导。导师制已成为比较成熟的“老带新”方式。首先，英国对导师的选用有严格要求。“导师”必须经过培训，具备必备技能，如客观评价的技能、指导教师做专业发展规划的技能等。其次，职责明晰。在英国相关文件中专门对导师的工作范围和职责做了明确界定。再次，重视激励导师积极工作。英国会通过一些规定，如要求减少导师的工作量、给予一定津贴、把辅导成效作为晋职的依据等，激励导师积极工作。此外，剑桥大学教育学院新教师培训负责人约翰·马克指出，担任导师也有利于促进导师自身发展，所以他们把“导师制”当作促进导师专业发展的有效途径和方式。
二是行动学习。这种培训方式围绕教师要解决的实际问题，由不同学科的教师组成学习小组或团队共同促进问题解决，成员中既有教师也有外来专家。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专家“不一定是大学教师，也可能是作曲家”。剑桥大学附属小学校长吉姆斯认为，不同背景的专家支持可以帮助教师拓展分析视野，突破个人局限。“干中学”培训的好处是：一方面教师可以看到他人是如何学习的，从而在多个层面、视角中不断提升自己的学习能力，这是一种跨学科的学习，甚至是跨领域的学习。另一方面利用集体智慧促进问题解决，使学习和行动相互转化，工作和学习同时发生。在这个过程中，教师可能会被期许、被奖赏、被鼓励、被需要，这有利于提升教师的自我效能感，使教师对工作形成一个更积极的态度和行为。提高教师自我效能感既是英国教师培训测评实效的一个重要指标，也是培训的一个重要目的。
三是不断创新的在线学习。英国的教师培训也正在积极创新在线学习，改善培训效果。西苏格兰大学马修博士的研究方向是“教育的未来主义”。他提出，当前是视觉经济时代，只有抓住消费者眼球吸引他们注意才有效益和效率。因此，如果在线学习能够提供更多的视觉体验，可以提高培训效果。为此他带领团队尝试探索一种新颖的在线学习方式：学习者佩戴一种类似眼镜的虚拟现实设备，通过计算机操作可以一键分享教育教学经验以及活动作业等。这种培训方式的优势是，可以根据学习者学习需要随时切换课堂教学情境，学习者之间可以及时跨时空进行互动和分享。这种学习也有利于以“学习者”为中心，充分满足学习者的个性化需要。
培训制度：权责清晰，保障健全
英国教师培训制度一方面强调培训是教师的义务，并对教师提出了一些具有强制性的要求，另一方面也关注教师在培训过程中应享有的权利，通过明确的制度保障教师有时间参加培训，在培训安排上尽量不占用教师非工作时间等。具体包括以下措施：
第一，减少教师工作量。英国教育部认为，导致教师产生不必要工作负担的任务主要有三类：一是相关记录；二是批改作业；三是制订计划以及数据资料管理。2016年3月，英国教育部颁布的《关于就记录和批改作业方面减少教师工作量的报告》明确指出，“我们都意识到批改作业和相关记录已成为必须解决的负担……以帮助恢复工作和生活的平衡以及教师的热情和活力……批改作业和相关记录导致教师时间的浪费”。文件提出的解决方式是：给学生的作业反馈可以是口头的、书面的、同伴批改、自我批改。为尽可能减少教师的负担，文件甚至明确指出：“不强求看到教师提供给学生口头反馈的书面记录。”
2018年4月修订的《初任教师入职培训》中规定：学校必须确保新任教师承担不超过90%的工作量，以保证入职培训工作有效进行。
第二，设立教学助理。教学助理主要是帮助教师辅导学生、批改作业，以此减轻教师的工作量。
第三，明文规定培训时间。早在1987年，英国政府在《教师工资待遇法》中就明确规定，教师每年有5天的专业发展日。在这5天里，学生可以放假，教师在本校参加在职培训。此外，英国政府还明文规定，教师每工作5年可以带薪进修1学期。
正是这些细致、健全的制度，保障了英国教师培训的有效进行。
对我国教师培训的启示
英国教师培训的经验以下几点值得我们借鉴学习。
一是强调理论知识的学习。英国教师培训虽然强调实践导向，但他们非常重视理论学习，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1）重视关键理论的学习，如关于学生的知识、教育学知识等。（2）重视方法论的学习，如研究的知识，主要是研究方法、工具的学习，以便教师学会自己开展研究。（3）重视文献资料等教学资源的使用学习。借此夯实教师的理论功底，增强其改进实践以及自身持续发展的能力。反思我国的教师培训，在学习方法论、科学使用文献资料等资源方面关注得不够，这可能也是部分教师参加培训易出现“听了感动、下去不动”的一个原因。不掌握一定的研究方法、不会运用理论资源，就难以因地制宜、灵活分析和解决问题，从而导致理论与实践“两张皮”。
二是不断改进培训模式和方式，着力提高实践的理性化水平。通过培训模式和方式的不断改进，英国教师培训一直在探索如何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如强调外来专家带来新学术输入、小组跨学科学习、行动研究等，都更关注对实践的系统化、专业化、全面的探究，以此不断提高实践的理性化水平，促进实践的改进和创新。英国的这些思路也可以引入到我国教师培训方式中来，如校本培训重视邀请外来专家参与，注重跨域教研，从多视角审视实践等，这既有利于促进我国教师培训方式创新，也有利于更好实现培训目的。
三是重视为教师培训提供有力的制度保障。在保证教师有时间参加培训方面，英国出台了系列文件和规定。长期以来我国教师培训存在的一个悬而难决的问题就是工学矛盾突出，很多教师在学校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无人可替代，要想参加培训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假期时间，这既影响教师参训积极性，也影响培训效果。我们可以借鉴英国的做法，政府以制度条令的方式为教师提供一定的培训时间保障。如果只强调教师的参训义务，不注重给教师提供时间的保障、满足教师工作与生活平衡的需要，再好的培训可能也难以取得理想的效果。
（来源：《人民教育》2019年2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