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青,华晓雨
(西北师范大学 教育技术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摘 要] 针对当前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概念不清,造成“智慧”名词乱用的现象, 通过分析人类智能、智慧及人工智能的关系,对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范畴进行了界定,明确提出智能教育是利用智能技术赋能教育,智慧教育是面向智慧社会的新教育,智能教育是智慧教育的组成部分与支撑条件。
[关键词] 智能教育;智慧教育;教育变革;协同教育
一、引言
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不断推动人类社会转型升级,原始社会后期人类掌握了冶炼技术,具备了利用金属制作工具的能力,生产力水平得到第一次质的变化,人类进入农耕社会,土地作为核心资源得到快速开发利用。农耕社会后期,蒸汽机的发明使人类运用机械动力替代了人畜动力,生产力水平得到第二次质的变化,人类进入工业社会,石油、矿藏等资源得到极大开发利用。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不断加速迭代,推动工业社会走过了蒸汽动力、燃油动力、电器动力到信息化的量化发展过程。工业社会后期,新材料、脑科学、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科学技术的快速进步与叠加效应开始推动人类社会进入一个新的转型期。数据成为新的生产要素,数字经济得到空前发展,并对政治、经济、文化等产生革命性影响。这一新的人类社会形态被学者们从不同的视角定义为智能社会、智慧社会。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中正式提出“智慧社会”的概念,标志着我国把新的社会形态定义为智慧社会。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全局性的,是指向人类社会的全面变革,是构成社会的经济、工业、医疗等全要素的变革与人类社会新形态的重组与再造。
教育作为构成人类社会的一个子系统,在整个社会发生转型的过程中,也同样进入变革期。教育不是要不要变革的问题,而是必须顺应社会转型发展实现教育革命性的变革。原始社会时期伴随性的情境教育活动产生,其核心是使人类传承生存知识与技能。原始社会向农耕社会过渡期产生了教师职业,出现了有组织、有目的的教育活动与机构,教育的核心功能指向是为统治者选拔精英人才,教育的政治、文化与个体功能结构初步形成。在农耕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期, 学校与班级授课制被确立, 教育核心功能增加了为大工业生产培养合格劳动力,教育功能扩展为政治、经济、文化与个体功能等现有教育功能体系。当前,社会正从后工业社会向新的社会形态转型发展,社会的全面变革对教育提出了培养符合时代需求人才的新要求。新的社会转型伴随着持续的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当前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基于数字技术的不断叠加创新在推动社会转型的同时,也在推动教育理论创新与体系重构。面向未来教育发展,智慧教育与智能教育两个概念几乎被同时提出,但在国内的研究与实践活动中却存在两个概念界定不清,混合使用与对等使用的现象。本文试图厘清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的内涵与关系,以引导教育研究与实践能够明确边界。
二、人的智能、智慧与人工智能
(一)智能的内涵
在翻译过程中, 汉语将 Smart和Intelligence翻译成了“智能”,而在心理学研究中更习惯使用“智力”,本文把智能与智力作为同一概念使用,采用已经普遍使用的智能表述。对于智能 (smart和 intelligent)的解释, 在韦伯斯特新世界学院词典中检索得到:intelligent的定义为“具有或表明高或令人满意的智力和心智能力,揭示或反映良好的判断力或健全的思想。”smart的定义为 “具有或表现出高度的心理能力”。两项定义均侧重智能是人思维能力的表征,体现在认知水平和人的外显行为能力。人的智能是多维度发展的,包括批判性思维能力、创新思维能力、反思能力等,其重点是指向人的智力因素的发展。以霍华德· 加德纳(Howard Gardner)的 多 元 智 能 理 论 (Theory of Multiple Intelligence)为代表的观点认为, 智能是一项心理表征或一种心理能力,它包含人的语言言语 (verbal linguistic)、 数 理 逻 辑(logical mathematical)、人际沟通(interpersonal)、自我内省(intrapersonal)、音乐韵律(musical rhythmic and harmonic)、视觉空间(visual spatial)、自然观察(naturalistic)、肢体运动(bodily kinesthetic)以及存在(existential)等九种类型的智能。可以明确的是,智能的概念是聚焦在对人的记忆、理解、分析、判断等低阶与高阶思维能力以及智力活动形成的行为能力的描述范畴,核心指向对智力因素的阐述。
(二)智慧的内涵
汉语的智慧与英语的对应词汇是Wisdom。人类的诞生与发展伴随着智慧的衍生与进步,人类智慧的外在表现是创造与创新,人类通过不断制造新兴事物、制度、文化来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中国哲学领域对智慧概念的解释出现在孔子的 《论语》、《中庸》等著作中, 认为有智慧的人必定是懂得中庸之道的人。同一时期的孟子、荀子、老子等古代思想家、教育家们也对智慧进行论辩,如荀子认为知识和道德及其实践对智慧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 强调智慧的产生是知识、道德与实践的综合产物。近代时期,中国第一位明确阐释智慧学说的学者冯契认为,智慧是关于性 (即认识自己)与天道 (即认识世界)的认识以及对这种认识的认识 (此即智慧学说)。钱学森先生1997年开始倡导的 “大成智慧”(Science of Wisdom in Cyberspace)思想强调,人才培养中要注意量智与性智结合、科学与艺术结合、科学与哲学结合、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结合、微观认识与宏观认识结合,要综合促进人的逻辑思维、形象思维等要素的发展。 “集大成、得智慧” 是引导人们总揽全局,集知识、能力、智力、经验等多方面的发展,最终获得智慧、取得聪明才智与创新能力的学问。
西方哲学领域对智慧概念的解释以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为代表。苏格拉底认 为,人的灵魂里包含“理性”、“欲望”和“激情”三个部分,其中当“理性”作为主导这三个部分达成和谐统一状态的主体时,人类所拥有的知识和表现的行为则是智慧。柏拉图表示智慧是人类的最高 层次。亚里士多德则认为“智慧就是有关某些原理与原因的知识”。心理学领域侧重在认知与意识层面探讨智慧的概念。
对智慧的解释更多来自哲学领域,学者们对智慧的解释存在一定的差异,但关于智慧是人类大脑对知识、思维、情感、责任、毅力等大脑活动的综合产物的认识基本相同。本文认为,智慧是人在社会与自然情境中,运用知识、经验,通过复杂心智活动解决问题、探索规律、创新创造等大脑最高层次活动的综合产物。
(三)人的智能与智慧的关系
通过对智能与智慧概念的分析,从人的智力因素发展视角看, 智能 (Smart/Intelligence) 是智慧 (Wisdom)的核心基础, 智慧包括人的智力因素与非智力因素的发展,是智力因素和非智力因素等诸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是包含人的情感、态度、价值观、世界观、认同感等心理因素在内的集合体。智慧是智力 (智能)与非智力因素共同作用的终极结果。智慧包括智能,智能是智慧的一个子集,智能与智慧均以发展人的一般智力为前提,而智能主要指人的智力因素的发展,智慧更强调人的全面发展与综合素养。钱学森认为,智慧比智能高很多层次。智能是双刃剑,既可行善也能作恶;而智慧是德才合金、造福智能,是真善美的正能量, 是晓宇宙、懂规律、创文明、怀人类、通天地、造幸福的能动力。
本世纪的教育发展趋势也诠释了二者的关系, 相对于农耕社会和工业社会的教育,智慧社会的发展使全球主流教育的方向从强调知识教育逐渐转变到发展素质教育,从知识本位转向素养本位。智慧社会的人才培养方向逐渐从发展人类智能 (智力因素)最终指向人类智慧 (智力因素与非智力因素等),强调促进学习者全面发展、全体发展和个性发展,培养具有智慧的创新型人才。
(四)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的关系
2017年,国务院印发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中明确提出:“经过60多年的演进,特别是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超级计算、传感网、脑科学等新理论新技术以及经济社会发展强烈需求的共同驱动下,人工智能加速发展,呈现出深度学习、跨界融合、人机协同、群智开放、自主操控等新特征。”当前,人工智能技术还处于发展初期, 随着未来的技术突破,将推动人类社会发展到新的社会形态。
通俗地讲,人工智能是让机器像人一样能听会说、会思考、能行动。人工智能充分利用脑科学、神经科学、心理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与计算机学科融合,试图模拟人的思维过程与行为,从而使机器能够从事人的智力活动。对人工智能的解释与定义并没有形成唯一的结论, 相对比较系统的定义是:
“人工智能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是研究、开发用于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的智能的理论、方法、技术及应用系统的一门新的技术科学。”人工智能这个词也可以解释为人类创造的机器能够模拟人类的智能, 从事人类的智能工作的技术。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中使用了心理学研究中的术语智力 (Intelligence), 而不是使用哲学层面的智慧 (Wisdom),可以明确人工智能的核心是使机器能够模拟人的智力, 包括理解、分析、推理等。当前,人工智能的技术水平还处于弱人工智能阶段,即这些机器设备的外在表现具有了人的智能, 但实际上不是真正具有智能。当然,人工智能研究者们试图使机器能够像人一样产生智慧,这一愿望还需要持续探索,需要强人工智能的突破。强人工智能认为,可以制造具有自我意识、感知觉的智能机器。通过上述分析可以明确:人工智能不是人类智能,人工智能是对人类智能的模仿。在讨论智能教育时,必然要明确,智能教育中的智能指的不是人类智能,而是人工智能。
三、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的范畴
(一)智能教育的范畴
2017年,国务院印发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中对智能教育给出了明确的定义: “智能教育是利用智能技术加快推动人才培养模式、教学方法改革,构建包含智能学习、交互式学习的新型教育体系。开展智能校园建设,推动人工智能在教学、管理、资源建设等全流程应用。开发立体综合教学场、基于大数据智能的在线学习教育平台。开发智能教育助理,建立智能、快速、全面的教育分析系统,建立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育环境,提供精准推送的教育服务, 实现日常教育和终身教育定制化。”这个定义包括三个层面的内容,一是利用技术推动教育变革,推动新型教育体系的构建;二是开发与提供智能化、交互性的学习环境;三是提供智能化、精准化的教育服务。
智能教育是从技术的视角审视新型技术产品在教育中的应用功能,通过设计开发符合人的学习规律与教育规律的、功能完善的网络化、数字化、智 能化的教育产品,使教育产品的应用与学习更加有效。针对智能教育,在国际上的普遍用词是Smart Education 或 Intelligent Education,而不是 Wisdom education,这一点需要特别强调。利用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信息技术促进教育创新发展得到 世界各国的高度重视,新加坡实施智能国家总体规划 (intelligent Nation 2015,iN2015 Planning),提出应利用信息技术进一步提高学习者的技能与思想。韩国教育科学技术部于2011年10 月发布了《推进智能教育战略施行计划》, 提出智能教育(Smart Education) 是一种自我指导的 (Self- directed)、激发动机的 (Motivated)、灵活定制的 (Adaptive)、资源丰富的 (Rich Resources) 和技术沉浸的(Technology Embedded)教和学。澳大利亚于2012年在《聪明的澳大利亚人教育和创新(Smart Australians: education and innovation in Australia)》报告中,强调智能化的教育环境与模式,鼓励学校增加互动教室,改变学 习模式,提高教师和管理者的能力。
迄今为止, 关于智能教育的概念仍是众说纷纭,教育专家与人工智能技术专家等研究人员正不断讨论智能教育的概念。国际智能学习环境协会(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mart Learning Environments,IASLE) 将“智能教育”定义为“一个新兴领域,与智能技术、智能教学、智能学习、智能电子学习、智能教室、智能大学、智能社会等其他相关新兴领域并列”。部分学者在对智能教育进行概念阐释中强调技术参与教育的强弱程度。如 Gwak (2010)提出,智能教育的概念包含两个方面: 第一, 智能教育关注的是学习者和内容,而不是设备; 第二, 智能教育是基于先进IT基础 设 施 的 有 效、 智 能、 定 制 的 教 育 过 程。 Kim 等人认为, 智能教育结合了社交学习和无处不在学习的优势,是以学习者为中心、面向服务的教育范式, 而不仅仅是专注于利用设备。另一部分学者强调智能教育的教育范式,从模式和教育未来发展方向的角度进行概念界定。如刘邦奇认 为,智能教育是基于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智能技术,以学习者为中心, 建立情境感知、泛在互联、数据融通、业务协同的智能教育环境,打造智能型教师队伍,实现差异化教学、个性化学习、精细化管理和适切性服务,以推动人才培养模式及教学方法变革,促进学习者核心素养提升和创新型人才培养的新教育模式和形态。还有一部分学者分析了智能教育的特点, 如 MEST 介绍了智能教育自我导向、积极性、适应性、资源丰富和技术嵌入五个方面的特点;Lee 等人提出, 智能教育的特征包括正式和非正式学习、社交和协作学习、个性化和情境化学习以及应用和内容聚焦。
综合各国政策与学者的研究观点,可以明确的是,智能教育中的智能不是人类智能,而是人工智能。智能教育不能解释为面向人的智能发展的教育,应该解释为利用人工智能赋能人类智能发展的教育,是通过人工智能技术支撑与促进教育的变革与发展。智能教育强调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智能技术及利用这些技术开发的教育产品在教育全流程的应用,并通过应用技术,促进教育与学习变革,提升整体教育水平与学生学习质量。
(二)智慧教育的范畴
智慧教育中的智慧是指人的智慧,在西方用词是 Wisdom education 或 Education for Wisdom。钱学森先生“大成智慧”提到的也是 Wisdom。西方关于智慧教育的主要理论包括马克斯·范梅南的 智慧教育学理论,他强调智慧教育学不是关于教育的行为准则、技术或方法,它是指向实践的,是以 “道德” 和 “向善” 为原则的规范性活动。其次是心理学家斯腾伯格 (Sternberg) 提出的智慧平衡理论,该理论强调智慧的教育是让学习者的智能在平衡人际内外关系和人际利益方面得到有效应用。针对智慧教育的基本方法,西方的主流观点是:挑战信仰、提升价值观的表达、鼓励学习者自我发展与自我反省,以及培养道德与情感。
我国对智慧教育的研究以钱学森先生的理论最为完善,钱学森先生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 (辩证唯物主义)作为人认识客观和主观世界的科学,它所坚持的世界观、发展观、方法论,对各门科学技术的建构、研究与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钱学森先生提出:“能站在高处,远眺信息大洋,能观察到洋流的状况,察觉大势,做出预见。这就需要智慧了,需要‘大成智慧’了”,并指出“‘大成智慧’ 在于微观与宏观相结合,整体 (形象)思维与细部组装向整体 (逻辑)思维合用;既不只谈哲学,也不只谈科学;而是把哲学和科学技术统一结合起来。哲学要指导科学,哲学也来自科学技术的提炼。这似乎是我们观点的要害:必集大成,才能得智慧!”钱学森先生的论述既提出了智慧教育的方向,也对智慧教育的实施过程提出了观点。
要理解智慧教育就需要从两个维度来进行审视:一是从教育功能指向与国家人才培养战略视角,把智慧教育理解为面向人的智慧启迪的教育, 也就是人才培养的质量与人的发展的根本指向问题。在社会发展史与教育发展史中,培养什么样的人与社会发展阶段密不可分。后工业时代脑力劳动 产生的社会价值在社会总价值中的占比持续上升, 科学技术创新能力成为社会发展的第一生产力,科学技术的不断创新与融合叠加效应使国家竞争进入 高科技与创新型人才的竞争新阶段。美国发起的贸 易战是战争的另一种形态, 同样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其根本还是要遏制或击垮其他国家的高科技体系与阻断创新型人才的国际化培养。世界各国都看 到了脑科学、神经科学、新材料、生命科学等科技的快速发展,特别是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信息技术的快速迭代创新, 也都预判到社会的转型发展,以及在转型过程中对人的思维方式、生产方式、社会治理、生存与生活方式的巨大影响。创新型人才成为这次变革与竞争发展的核心,据此各国纷纷调整本国的人才培养战略。中国确定的立德树人的教育总方针,提出了德、智、体、美、劳的育人方向,明确提出培养知识型、复合性、创新型人才的具体要求。创新型人才培养的根本是通过高质量的教育促进智力与非智力因素的全面发展,通过高质量的教育使所培养的人才更具智慧,在这个维度上可以把智慧教育理解为面向智慧社会的教育, 是启迪人的智慧的教育。
二是如何面向智慧社会人才培养的需要,对构成教育的各要素进行优化升级与重组再造,构建面向智慧社会的新型教育体系, 使教育更加有质量, 满足教育要指向人的智慧发展的需要。这涉及对工 业革命奠定的学校教育体系与班级授课制的深刻反思,实现新教育体系构建中对工业社会教育体系的继承、发展与创新。在这个意义上讲,智慧教育也可认为是教育学发展的新阶段, 是智慧社会的教育。智慧教育至少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实现教育的创新发展。
第一,智慧教育强调教育学基本理论的创新发展。在农耕与工业社会社会发展水平与人类对科技、社会整体认知发展水平上构建的教育理论体系,已经暴露出无法解释与指导当前教学实践活动的苗头。面向智慧社会的教育,推动教育学研究的深化发展,实现教育学基本理论的继承、发展与创新,推动工业社会构建的教育学理论体系向智慧社会教育学理论体系发展首当其冲。
第二,智慧教育要求实现课程观的根本改变与课程体系重构。复合型人才、创新型人才的培养目标表明,继续使用以学科细化分类的和以知识体系支撑为核心的课程结构已经不能适应智慧教育的需要,重构人才培养的课程体系是智慧教育的核心内容。可喜的是,在基础教育领域已经可以看到课程体系改革的大趋势,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2022年版)在一定比例上提出了跨学科内容教学的要求,同时在基础教育领域实践中广泛开展的STEAM 教育实际上是一种综合学科课程的融合开发与实践活动。
第三,智慧教育推动教学模式与学习方式的根 本变革。自主、合作、探究学习是教学模式与学习 方式变革的主导方向,素养教育是智慧教育的实现路径。国际组织与发达国家都在全面推进素养教育,中国发布的《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标志着中国进入素养教育新阶段。各国的核心素养在框架上相似度很高,表明各国在理解智慧社会创新型人才培养的要求上具有共同的认知。改变传统以知识传授为核心的讲授教学模式, 发展学生问题解决、批判性思维、创新思维等高阶思维能力成为教学模式变革的重要方向。因材施教、规模个性化教学等 需要通过教学模式与学习方式的变革来承载。
第四,智慧教育需充分发挥新兴信息技术及教育产品的功能作用,智慧教育既是面向智慧社会的教育,也是植根于智慧社会的教育。大数据、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兴信息技术正在快速推动数字经济的创新发展,在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的过程中,数字化服务业的发展快速推进。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的实施,正在推动教育植根于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的虚实融合教育环境之中, 在教育全流程、全要素中融入数字教育资源、数字工具、平台等技术产品,推动教育的泛在化、精准化的教育服务生态建设。
第五,智慧教育需要构建现代教育体系。以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等正规学校教育及成人教育、社会教育、家庭教育等构成的现有教育服务体系已经不能满足个性化、终身化的教育服务需要,推动现有学历教育体系的网络化服务升级,打造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相融合的新教育服务体系是智慧社会发展的需要。数据驱动的教育治理体系建设将推动现有层级化的管理体系走向扁平化,进而推动教育治理的精准化。基于全过程、全要素、动态化、智能化的综合素质评价体系建设将全面改变现有人才选拔与评价方式,当前现代教育体系建设需要在体制机制方面进行全面的创新与发展。
四、智能教育对智慧教育的支撑功能
上述对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的范畴界定,充分论证了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不是对等的概念,智慧教育是面向智慧社会,根本指向促进人的智慧发展的新教育。智能教育是利用智能技术赋能教育创新发展的教育,智能教育的创新发展能够更好地为智慧教育的实施提供支撑保障。智能教育是智慧教育的下位概念,是智慧教育的一个子集。智能教育是智慧教育构成要素中最具活力的要素,智能教育的创新发展将对智慧教育体系构建起到重要作用。智能教育对智慧教育具有全方位的支撑和赋能作用。
(一)提供智能化教育环境
国家新基建规划的实施,推动了以物链网、互联网、5G、人工智能等新兴信息技术支持的国家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为国家经济体系的数字化改造与智能升级提供了基础性保障。教育新基建强调了信息网络、平台体系的建设,这是智能教育的重点创新研发方向。通过对5G、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技术的综合叠加,提供符合教育发展需要的智能学习支撑终端设备与网络平台服务体系,推动物理教育环境与智能教育环境的融合, 为智慧教育的实施提供虚实融合、无缝衔接、开放泛在的智能化教育环境。具体可归纳为三个方面: 一是在教学、管理、服务、生活各方面广泛使用智 能交互设备, 具体表现有智能教室、智能个人终端、智能图书馆、智能安防、虚拟仿真实验室等;二是智能教育云平台, 以数据驱动的各类教务管理、人事管理、智能个性化学习支持服务系统,虚拟博物馆等开放服务供给, 为学习者提供网络化、智能化的教育服务;三是智能交互设备的拟人化发展,智能导学、智能伙伴、智能教师等各种智能代理角色以机器人等物化形态或虚拟形态出现在学校、家庭、社会等不同场所, 成为学习者的指导者、帮助者,并能够通过可穿戴设备、智能终端、智能传感器等追踪、记录学习者所处的时间、空间、学习状态、学习需求等信息,准确理解用户的行为与意图,提供精准化服务。
(二)促进多类态数字教育资源服务体系建设
自从2010年提出教育信息化的概念, 数字教育资源的概念开始替代多媒体教育资源概念。经历20多年的发展, 数字教育资源的内涵已经从低技术 含 量 的 知 识 类 数 字 教 育 资 源, 如 微 课、MOOCS、数字图书等,发展到虚拟仿真系统、以知识图谱支撑的自适应学习系统、虚拟情境化交互 体验学习系统等高技术含量的多类态资源,并正在向智能虚拟交互学习资源体系化方向发展。元宇宙概念为数字教育资源的发展提出了一个新方向。数字教育资源与物理空间中的教育资源相融合,共同构成了支撑智慧教育的资源服务生态,其中最具活力的是数字教育资源。
充分利用大数据、学习分析、人工智能技术、虚拟现实技术等开发的新型数字教育资源将具备以 下基本特征。
1.网络化的特征。数字教育资源建设的基本思想是网络化出版、发行与服务,网络化服务使数字教育资源具备信息复用与价值倍增效益,使学习者随时随地获得公平的数字教育资源服务,推动优质教育资源的全民共享与公平化。
2.虚拟化的特征。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与混合现实等虚拟技术推动的基于情景性、高沉浸性、交互性的功能,使数字教育资源开始具备良好的人机交互体验,使学习者能够获得身临其境的心理感知。
3.多媒化的特征。多媒体资源的混合使用是教育技术近百年发展史中研究的方向,数字教育资源是文本、视频、动画等多种媒体资源的有机整合、功能互补和作用叠加,并通过嵌入交互技术、智能技术使数字教育资源更具活力,多媒体资源的融合使用能够充分调动学习者的多感官功能,促进学习的有效性。
4.智能化的特征。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使基于数据分析技术的数字教育资源开发与服务得到快速发展。数据挖掘和学习分析技术实现以个体需求为导向的数字教育资源服务供给,通过对学生学情数据记录和资源应用全过程数据的有效采集和分析,为用户提供符合个体差异的动态、精准、个性化的支持服务。同时, 智能代理的嵌入, 将使数字教育资源服务走向更加自然交互的方向。
5.社会化的特征。数字中国推动了智能城市建设,虚拟图书馆、虚拟博物馆、虚拟音乐厅等公共服务虚实融合发展,各类社会群体、基金会、研究机构等数字资源的建设与开放共享,将构建起基于全社会资源,并赋予教育功能的数字教育资源服务新体系。
(三)推动智力资源服务驱动的数字化课程服务体系建设
数字化课程体系建设强调共享、协调与可持续,以满足大规模传播和用户使用的现实需求。数字化课程具有潜在的变革性特征,例如具有更大的互动性、个性化和定制性,更多样的社会互动,更低的成本和更大的可访问性的潜力。借助技术赋能的支持作用,数字化课程体系建设能够有效弥补线下传统课程的不足,通过对课程资源的筛选重构、课程场域的有效设计以促进对课程策略的迭代更新。中国大学慕课网等平台可以为数字化课程的服务生态建设提供典型案例。“互联网+ 智力资源服务”能够使具备教育服务资格的人员进行跨区域的教育服务。华中师范大学与武汉理工大学互聘近百名教师互开网络课程,进行学分认定,是当前教育体制下教师智力资源服务的案例。甘肃省推动“互联网+师范院校支教新模式”、“三个课堂”的应用模式、名师工作室等的本质都是在智力资源服务的驱动下,实现数字化课程或数字教育资源服务生态建设的过程。
(四)引发人机协同教育创新发展
智能教育强调智能技术群推动教育发展的功能,而忽视或者较少研究人类教师的作用。从社会学、人类学与社会系统论的视角出发,智慧教育作为第三次教育革命的结果,是人工智能与人类智慧相融合,指向学习者的高级思维发展、创新能力培养,启迪学习者智慧的教育。需要同时关注人类教师与人工智能所实施的教育的融合与叠加效应,人机协同教育是智慧教育的本质特征。教育者们必须 要面对人工智能持续发展将逐渐替代人类教师的部分任务的现实,低阶思维发展的教育会被人工智能所替代,而人类教师将在学习者高级思维能力、非智力因素培养方向发挥作用,构建人工智能与人类教师间对话、协同、互补、倍增以及融合的人工智能与人类智慧的协同教育是大势所趋。人类教师基于人类特有的思维和智慧, 在人际关系、情感教育、合作能力、创新能力、高级思维、伦理道德、启迪智慧等方面为学习者提供引导与帮助。智能教育的深入发展将推动教师角色转变,借助布鲁姆分类法修订版,对人工智能、智能教师和人类教师在认知领域承担的主要教学任务做一个粗略划分,这种划分可能并不完全合理,但可以代表一个分化的方向 (如图1所示)。智能导师、智能助理等人工智能教师的出现,承担了大部分记忆性、规范性、理解性知识的教学任务。人类教师的重点将迁移到高阶思维的教育,帮助学生完成分析、评价和创造层的认知水平发展,在不同的实践经验与思维碰撞的情景中启迪学习者的智慧。当然,人工智能尚处于初级阶段,随着大数据智能、跨媒体智能、群体智能、混合增强智能、自主智能系统等技术的不断创新发展,人工智能将会在更多的方向替代教师的简单劳动与低层劳动, 进而推动教师向更加复杂、创新性劳动发展。
图1 人工智能教师与人类教师的角色定位
(五)加速教育评价方式变革
工业社会形成的传统教育评价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阻碍当前教育创新发展的因素。顺应《总体方案》的要求, 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将会积极探索开展学生学习情况全过程纵向评价、德智体美劳全要素横向评价的全新方式。智能教育正在尝试突破现有评价的局限性, 从以测试、考试等形式对知识掌握情况的评价,向运用大数据技术搭建智能化测评系统对学习者学科知识、学科能力、学科素养、非智力因素、学习轨迹、学习风格、学习习惯、学习态度等学习过程全要素进行综合性、发展性的评价。从伴随性数据采集,到基于数据的学生学习效果评价、学生学习过程测评、学习满意度测评、在线学习行为测评等内容的精准评测,依托智能教育的智能化评价能力本质,提高评价手段创新发展,综合发挥评价服务功能,强化评价结果的生成性。
(六)推进教学组织方式变革
同样年龄的学生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学习同样内容的传统班级授课制是工业社会学校教育的基本组织方式,这种教学组织方式是以牺牲个性化换取规模化的组织方式。随着教育的创新发展,当前一些中小学实施的动态走班制正在向这一传统教学组织方式发起挑战。网络学校的动态组班、校际网络学习共同体等,正在使规模个性化教学组织方式成为现实。自主学习、合作学习、探究学习的学习方式变革,首先需要变革的就是传统的班级授课这一教学组织方式,网络化、智能化、个性化、终身化的现代教育支撑服务体系建设与服务,使学生学习的场所和途径会发生革命性变化,学生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环境中学习符合自身能力水平的内容,并获得智力服务。传统教室中面对面教学的功能正在发生功能性调整,智能技术推动的数字教育资源服务、智力资源服务等对变革传统的教学组织方式提供功能性支撑,会对推动教学组织方式变革起到加速作用。
五、坚定中国智慧教育研究与实践
通过检索近十年 (2012-2022)来国际上关于智能教育的相关研究, 分别以 “smart education”或 “smart learning”、“intelligent education” 为检索词,从 Web of Science和 Scopus数据库中收集了总共1647篇出版物。以“智能教育”、“智慧教育”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在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收集到2136篇出版物,其中智能教育532 篇、智慧教育1604篇 (其中打着智慧教育的名,进行智能教育研究的文章占比很高)。综合来看, 国内外关于智能教育与智慧教育的研究形成了两个研究的聚类群。
国外研究聚焦智能教育 (smart education),已发展成为一个跨学科领域, 涉及脑科学、心理学、数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等多学科交叉研究态势,研究的重点集中在开发智能学习资源与智能学习环境,利用智能学习环境促进学习方式与教学方式的变革。
国内相关研究产生了三种态势:第一种是从微观层面切入,将智慧教育与智能教育等同,其内涵定位均是技术支持下的教育环境、教学方式的改进,实质是将智能教育冠以智慧教育之名;第二种是从宏观层面把握方向,部分研究者认识到了智慧教育与智能教育是不同维度的两个概念,意识到了教育的形态问题,但仍是基于智能谈智慧;第三种则是发觉到了智慧教育与智能教育的本质不同,明确智慧教育在教育中的方向引领作用,突出强调借助智能技术作为辅助支撑促进人全面而智慧发展的教育。
从国际、国内面向 5G、人工智能、大数据、虚拟现实、区块链等技术对人类社会影响出发,中国政府提出数字中国、智慧社会的概念,并以教育数字化转型推动智慧教育的创新发展为战略选择, 体现了国内学术界、教育界以及教育行政部门对中国未来教育走向有了一个明确的预判,那就是推动工业社会构建教育体系向面向智慧社会新教育体系的创新发展。我们需要坚定这一方向,深入研究智能教育对推动与支撑教育创新发展的功能与作用, 全面推动教育体制机制、教育理论、教育模式与方法的系统化创新发展,同时也要加强对人类教育功能转型升级的研究活动,创新人机协同教育,构建具有中国智慧的新教育生态,使中国的第三次教育革命更优质、更快捷也更有质量。